衙役们移动晏子钦时,他明显地皱起眉头,明姝道:“很痛吗,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晏子钦笑道:“没事,就是摔了一跤,哪至于那么严重。”
到了大堂上,邓郎中、萧郎中已经跪在地上招认,伙计是从犯,跪在另一边瑟瑟发抖,不知这位县官用了什么手段,竟让他们这么快认罪。仔细一看,原来地上早已摆满了各式刑具,能把十指夹得血肉模糊的拶子、手腕粗的铁链、铸铁制成的枷锁、带着毛刺的水火无情棍、烧得通红的烙铁,饶是身上没有官司的明姝都觉得不寒而栗,遑论几个案犯,恐怕宁可死,也不想让人用这些家伙往身上招呼。
明姝附在晏子钦耳边小声,调侃道:“瞧瞧人家是怎么做官,这套刑具一摆上来,大罗神仙来了也要供认不讳。”
晏子钦道:“只怕有许多屈打成招的。”
明姝道:“今日不同以往,没有什么屈打成招,只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县官一拍惊堂木,让堂下犯人供认犯罪经过,邓郎中支支吾吾,屡次想反水,倒是萧郎中泰然自若,苦笑道:“邓兄,既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没必要狡辩了,当初谋图吴家家产的一共是三个人,邓兄,在下,还有已经收监的吴家三爷吴放,长青药局是我和邓兄一同经营的,下毒的主意也都是我提出的,萧某人不过是贱命一条,想要便拿去吧。”
原来,吴放最初虽然嫉妒家人,却没有毒害自家人的打算,后来受萧郎中的蛊惑,这才痛下杀心。至于萧郎中与吴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原因更是耐人寻味,一年前,他曾向吴家小娘子求亲,却被吴老太爷以相貌丑陋为由拒绝了,自此反目成仇。
众人听后,无不喟叹,因求亲不成便暗生毒计,纵使吴小娘子真的嫁给此人,也断然落不下好下场,幸亏苍天有眼,终究没能饶过作恶之人。
退堂时,之前被晏子钦派去吴家的许安也回来了,见主人不在家中,打听了一圈后也追到衙门来,经人通报后气喘吁吁地跑上公堂,叫道:“邓郎中常去的药铺是长青药局!”
县官不耐烦挥手,不屑道:“案子早已告破,你才来做事后诸葛亮!”
许安一直悬着心,听县官这么一说,才有心情看清堂上的状况,喉头滚动,似乎还有话说,却都憋了回去。
犯人收押入监,其余的人总算可以回家了,折腾了一夜,此时已近五更,天色蒙蒙亮,许安把晏子钦扶上轿子,依旧挑着轿帘请夫人升轿,明姝却摇头道:“轿子里太小,两个人坐难免有个磕碰,他腿上有伤,我可别再伤了他。反正现在天色尚早,路上没有行人,我在外面走走也无妨,正好心里还生着气,吹吹凉风也好散散火气。”
晏子钦道:“哪有丈夫坐轿,妻子在下面走的道理?”
明姝和他玩笑道:“夫为妻纲,我自然要事事为你着想!”
没想到明姝会这样调戏自己,晏子钦的脸都红了,幸好在夜色里不太显眼,赌气甩下轿帘,抬轿的走了不到一百步,他又忍不住,拉开窗子上的布帘,对边走边跳的明姝道:“不要总跟我开这种玩笑,夫为妻纲说的是妻子要听丈夫的话。”
明姝漫不经心地敷衍他,“好好好,夫为妻纲,夫君有什么指示?”
晏子钦道:“你坐上来,还有很长一段路呢。”连劝了几遍,最后让轿子停下,明姝不上来就不启程。
明姝拗不过他,上了轿子,在比一个人宽不了多少的座位上同他并排坐定,却怕真碰到他的伤腿,于是高声对外面道:“抬稳些,别弄出颠簸来。”又轻声问晏子钦:“伤了哪边,别教我碰着了。”
晏子钦指指右腿,明姝便移到了他左侧,窄小的座位让两人不得不紧挨在一起,对方的体温都能熨帖在自己身上,咚咚作响的不知是谁的心跳。
同床共枕了很久,这么长时间的耳鬓厮磨还是第一次,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羞涩而悸动的体验,只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假装不看对方,可又都在猜对方是不是在偷偷打量自己。明姝试探性地用余光睨了他一眼,正好撞上晏子钦刚刚投来的目光,迅速错开眼后,两个人都笑了,明姝绞着手绢不说话,晏子钦却对外面道:“还有多远?”
许安不知二人心事,笑道:“就快了,斜穿过同心巷再左转就到了。”
晏子钦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心想明明很长的路程,怎么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进了家门,王益父子已经起身相迎了,许氏和晏子钰自然抱着晏子钦痛哭一番,也把杜和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确定两人没有大碍后,说要请个郎中给晏子钦看腿,可经过萧、邓二人之事,现在的晏子钦已经是闻郎中色变,连连说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很疲倦,这才得以逃回房间。
在明姝的帮助下洗漱完毕,晏子钦躺在床上,却见明姝俯下身子撩起他的袍角,晏子钦一惊,往后一缩,又不敢叫出声,因为门外还站着许多下人,叫出来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