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羽离开后,苏语嫣又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她没有接着练字,而是不由自主地琢磨起裴玄这个人。

——这人现在看着,是圣眷浓厚,深受重用,可是按照他诤谏的次数和激烈程度,早晚会让广和帝心生芥蒂的。

——前朝也不是没有著名的诤臣,他们侍奉的天子同样英明,可到了最后,哪有好下场的?即便人死了,还要被暗暗记恨的天子掘坟挖墓,苛待后人呢。

——如今,广和帝刚刚登基,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最需要裴玄这样的臣子帮他稳定江山社稷。

等到再过一、二十年,广和帝习惯了唯我独尊,甚至开始志得意满了,他还能愿意每天面对着一枚紧箍咒?即便为了名声容忍了裴玄的直言不讳,说不定也会秋后算账的。

——裴玄这个人不笨啊,他生于世家,历经世情炎凉,年少成名又有拥立之功,应该能够看明白一些事情的。

——所以,这就是他一直不成亲的原因吗?生时,由着自己的性子慷慨激昂,针砭时弊,死后,不留家人后代,当然不怕迟来的清算报复?

——这么一想,裴玄这人其实比我还任性啊,他这才算是从心而活吧?

——想来,这世功显赫、学名昭昭的官宦仕途,就是裴玄给自己选择的理想道路吧?就像传说中的修仙之人求真问道,总要追求些什么大道至理,然后上下求索,九死而不悔。

——求道啊,三千大道,殊途同归……

苏语嫣因为裴玄的一份“补偿”,胡乱揣摩了一会儿对方的隐藏本质,甚至觉得,在仕途之路上锐意进取的裴玄,颇有些道家逍遥。

但她想着想着,又因为自己的矛盾想法而摇头浅笑,也没太把自己的理解推断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