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怔怔地看着。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纱帐,这锦被,这些夜明珠,还有脚边这个俊美的年轻男子—伸手撩开纱帐往外看,屋子四角都点着红纱宫灯,既不黑暗也不光亮刺目;屋中桌椅均是复古式样,靠墙壁的一排陈列架上摆满了各种古董玉器,灯光下泛出温润的光泽。不对,这情景太过诡异,而且,身上总有点不太对劲—猛然发觉手脚已经可以动作,李越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颈子,触手光洁,并无痕迹。就算再好的医生,也不可能如此短的时候便不留半点疤痕!力气渐渐恢复,他侧身撑起,一把长发哗地倾泻下来,流水般铺在身下。长发!这才发觉最大的异样—这具身体,这具身体不是他的!
肌肤是日晒风吹的小麦色,胸前手臂都有伤痕,这些都与他本来的身体相似,使他一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但胸前一道刀疤并非他所有,他在这里是一颗子弹留下的痕迹。还有这长发,哪一个特种兵会留这么长的头发自找麻烦!还有这身上的衣裳,上好的丝绸,式样却极之古典。还有……
脑子像被冻上了,一时完全处于呆滞状态。干了这些年的特种兵,什么事没遇到过,就算一觉醒来身在南极也不会让他如此惊讶!可是,可是换一具身体?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很困难地,一个词浮现出来:穿越!
穿越?如此,如此一个在各种小说中被写到烂俗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他李越身上?看看周围,李越觉得自己真该放声大笑:这倒真是典型的小说情节,遥远的年代,奢华的处所,宽大的床铺,还有一个俊美的玩物,岂不是每个主角都梦寐以求的?可是他笑不出来。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只要不是在小说里,大家都笑不出来的。
脚边微有声息,目光一转,对上一双慢慢张开的眼睛,看到李越坐在面前,那眼神中一瞬间闪过惊骇、愤怒,和,一丝恨意?没容李越看清,已然一闪而逝。红润的唇失了血色,微微翕动,吐出低微却温润悦耳的声音:“殿下。”
殿下?叫他吗?什么意思?李越心念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年轻男子见他不应,微微颤抖了一下,垂下眼睛,挣扎着想滑下床去:“殿下恕罪,清平一时昏过去了……”
看他反铐双手仍能靠着床边利落地滑跪在地上,应该也是个练家子。不过身上的伤和腿间被束缚着无法释放的欲望妨碍了动作。大概是在床边擦了一下,眉间闪过一丝痛楚之色,身体歪了歪。
是个男人都明白,那个地方碰一下是要命的,尤其是在他那种情况下。李越不由自主伸手去拉他,却触到纱帐间拉着的一根丝线,叮叮的铃声清脆地响了起来,门外立刻闪进两个黑影。
“什么人!”李越一手掀起被子盖在床边那个身体上,一手习惯性地往枕头下面摸。手伸下去才想起不会有枪,想缩回来却摸到了另一样东西—一柄薄薄的刀!好极了,看来这个身体也是个睡不了踏实觉的主儿,若不是身陷龙潭虎穴,就必然是结仇太多,以现在情况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两个黑影大约没想到会遭到喝斥,怔了一怔,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走:“属下田七、周十二。殿下—”
田七?还三七呢!李越皱起眉:“谁让你们进来的!”脑子却在急速转动:该不该表明身份?只怕说了这两人也不会信吧!借尸还魂在古代不是什么祥瑞之兆,纵然是信了,他们又会如何对他?定然不会高高兴兴把他当作原来的主子接受,只怕会把他当作什么鬼怪或巫人干脆处死,或者关起来研究如何让他们的殿下重新还魂。无论是哪一种,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何况看起来这具身体身份高贵,他恐怕很难自由地以李越的身份走出去;更别说若真是结仇无数,那些仇人肯定不会听他解释什么此身非彼身的怪话。
田七与周十二显然并未发觉眼前已经是个冒牌货,惶然垂手:“属下等听到殿下拉铃唤人,所以—”
原来这根丝线是这么个用处。
“王爷—”一个柔婉动听的女声从门外传进来,“出了什么事?”眼前一亮,两盏宫灯挑到门口,簇拥着一个绿衣女子走进来,灯光下当真可算眉若远山目如秋水。头上松松挽着发髻,斜插一支珠花,腰间衣带长长垂下,随着脚步轻轻飘动。是个美女,但,李越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欣赏,因为此时此地出现这样一个古典美人,只能证实,他,的确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