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保育室,这个地方经常和公0安局打交道,全市的弃婴都在这里统一保育、送养。简凡探头探脑在窗上看着,一溜小床空了一半,同样有一位护士妹妹在给几个呀呀伸胳膊蹬腿的娃娃塞着奶嘴,自己要来拜访的那位,瞪着忽灵灵的大眼晴,隔着窗诧异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乐了,简凡乐了,嘿嘿傻乐着敲敲门,护士妹妹开了门把人让进来。笑着指指中间床上的那个胖小子。生怕身上的寒气冻着小娃娃,简凡把手伸在怀里暖了半晌才敢伸出来,小心翼翼地逗弄了几下胖娃娃。肥肥的小脸蛋吹弹得破,呵呵流着口水的笑着的胖娃娃,忍不住让简凡又抱到了怀里,噢噢噢几声,只要不拉屎不撒尿,小孩嘛,还是蛮讨人喜欢的。
这是嫌疑人薛建庭的遗孤,出生一年零三个月,刚刚会呀呀说话,能叫的两个词是爸爸、妈妈……简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能心疼得直落泪;不过来过几次之后,娃娃把叫爸爸的目标指向他时,又觉得心里泛起的那种异样感觉是如此地难以释怀。
设准是当惯了儿子,也有了想当爹的冲动?
简凡说不出来,不过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很喜欢这个一身小膘的娃娃,逗闹了几下,咯咯笑欢了的娃娃又含糊不清的叫上爸爸了,乐得简凡直咧嘴,小护士在一边打趣着:“简凡,你再乐也是傻乐,你不符合收养条件,这孩子可有好几对夫妇在抢,我们院长正在甄别条件。”
“是吗?……那就好,还是给他找个好家庭吧,哎……”简凡看着怀里呀呀试着说话的胖娃娃,呶呶嘴逗着,无奈地说着,不经人事也未尝不是幸事,最起码不会有罹难之后的伤痛。
逗闹了一会儿,像以前的几次一样,也就是来看看而已,留下几百块钱,告辞离开了。
能做的,仅此而已,对于冯梅梅和那位已经故去的老人,能表达心里那份歉疚的,仅此而已。
默默地下了楼梯,午时映照在雪地上的阳光有点清冷,孩子们被保育的护士喊着去吃饭了,扶着、搀着、推着老人的护士们,沿着刚刚清理了积雪的院子,一路欢声笑语,偶尔附在老人们的耳边说句什么,那些枯如树皮的老脸霎时展开了皱纹,有些好笑、每每都能引得会心一笑。
一路会心地笑着出了门,两趟都是送钱,不过送的心情却是如此的迥异。出了大门刚下台阶,不远处有辆车鸣着喇叭一下子引起了简凡的注意,一抬头看,又是会心一笑,是胡丽君,站在车旁,摁了摁喇叭跳下车来,笑着招着手。
简凡朝着车走了过去,短襟长靴紧身裤的胡丽君看得有几分精悍,背后是队里那辆越野车,估计是又假公济私开出来了,从一夜的颠鸾倒凤之后有那么一段真空时间让俩个人的关系有点疏远,不过因为晋原分局这件案子,好像不知不觉地又靠近了几分,一个是灿然一笑、一个是嫣然一笑。走到车前简凡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推测……呵呵,你信么?”胡丽君几分俏皮地问。
“不信。”简凡笑着说。
“我还推测你给薛建庭的遗孤捐了三次钱,嗯……一共一千多,护士说你想领养?”胡丽君打趣道。
“呵呵……想,不过没那条件。”简凡道。
挥挥手示意着,简凡随着胡丽君上了车,也不问简凡要去哪里,胡丽君边发动边说着:“给你开个后门啊,陆队同意了,回家你开上这辆越野,防滑链打好了,回乌龙转得远,三五天通不了车……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吧,送送曾国伟……明天下午走吧,路上慢点,天黑应该能到了……”简凡落寂地答了句。
车起步了,胡丽君被这个落寂的语气噎了句,上午始见时候还以为过年了心情不错,好多话一时冲到了嘴边,不过瞥见简凡的样子,又生生地压了回去,过了好一阵,车驶上路上一会了,胡丽君才想起来不知道该去哪,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们……去哪?”
“吃饭,然后我要美美地、长长地睡一觉,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我知道个地方,我带你去……对了,省厅那位景助理打电话到队里找你,她说你那个……那个抑郁症的药,先别乱吃,确诊了再说……”
“呵呵嘿嘿……胡姐,你看我像有抑郁症么?”
“好像……好像有点。”
胡丽君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不过简凡却持无所谓的态度,倒没有初当警察被谢法医的人体模具吓得鬼叫那副德性了,叹了口气说着:“胡姐,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福利院这儿吗?很宁静、很祥和,见不着枪、见不着死人、见不着罪恶、也见不着流血……反而言之,咱们天天见的那些,是人都会抑郁的,你难道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