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有事?”这下简凡放心了。
“楠楠想见你。”李威道了句。
“这个……”简凡有点难为,霎时回忆起了那个悲痛欲绝,哭起来没完的曾楠,有点怵的感觉。
“她在医院。”李威沉声道。
“好吧……走。”简凡叹了口气,上车了。
压着厚厚的积雪,车轮咯吱咯吱响着,缓缓地上路了,从后座的侧面,能看得到李威黯淡的眼神,半晌没有说一句话,知道了曾国伟的死讯、参加了追悼会,怕是心里从哀痛中还没有缓过劲来。简凡也没有说话,想安慰一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见了曾楠,该说些什么……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6章 巧中有蹊跷
太原市西京医院,住院部。
医院里永远是那股说不出来的来苏尔水味道,不管你什么时候进来都有点窒息的感觉,陪着李威直上了三层加护病房,快到病房门前的时候,李威却顿住脚了,简凡稍稍有点诧异地回头看着,李威却是笑着挥挥手,示意着简凡自己进去。
这位李总成人之美的意思早已有之,简凡岂能看不出来,笑了笑,倒没有矫情,直推门进去了。对于曾楠这个野蛮妞,没有非份想,什么事都是这样,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就表现的自然了。
洁白的病房,窗未拉,映着窗着的清亮的雪,而床上,却和衣躺着一袭黑衣挽着黑纱的曾楠,吊着输液瓶滴滴答答,似乎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能听到声音。还以为曾楠睡着了,简凡侧着头悄悄伸着脖子看看她侧过去的一面,不料一看之下,人却是大睁着眼醒着,一只手正拭着眼睛鼻子。
没有悲天呛地、没有号陶大哭,不过这个默默流泪向隅而泣的样子,倒让人觉得更可怜了几分,看着简凡进来了,曾楠一惊之后要起身,简凡赶忙扶着人又躺下了,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又看了曾楠哭得有点红有点肿的眼睛,白色的枕套湿了一大片,隐隐地觉得有点压抑,问候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不觉又咽了回去。
这好像没法问候,问人家好不?肯定好不了。
曾楠也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瞬也不眨地看着简凡,这眼中浓浓的复杂却是让简凡一下子没有理解。那双眼中曾经有过的妖媚、有过的风华、有过的促狭,一夜之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看得见憔悴,只感觉得到楚楚可怜,仿佛洗净了铅华,回归到了她的原生态。
女人,不管外表化妆成什么样子,骨子里都是一个需要依靠、需要安慰的小女人。
“你……找我呀?”
半晌,简凡才嗫嚅了句不是问候的问候。
“嗯。”曾楠嗯了声,手伸着,弱弱地、怯生生的伸出来,长长的指甲的修剪得格外精致,伸过来轻轻地握着简凡的手,握着,往自己的身侧拉了拉,靠到了脸颊上,带着几分哀伤的语气说着:“我就是想看看你,可见了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谢谢……”
脸颊和嘴角抽动着,眼睫颤着,蓄积在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奔涌出来,曾楠没有再去擦,任凭这夺眶而出的眼睛流着、流着,浸了枕上一大片。
“我其实没做什么……”简凡另一只手拿着手绢无言地帮曾楠拭着泪,轻轻地说着:“昨天支队出动了一百多人,都是警察,都是你爸爸的战友,好多人都在场,好多人都哭了,你爸爸是个好人,好多人到现在都没有忘了他……”
“人都不在了,再好有什么用?”曾楠微微地摇着头打断了,脸摩挲着简凡这只白皙、修长的手,压抑着悲伤,抽泣着说着:
“……那年出事后,好多警察冲进我家,翻箱倒柜搜查了一天,还有俩个女警察把我叫过一边问了好长时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很害怕……剩下了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就站在爸爸单位门口,看着穿警服的,我就跟着、我就扯着、我就给他们磕头求他们帮帮我,没有人帮得了我,他们只是看着我可怜,给我点吃的……后来长大了,每年都到支队、到市局、到省厅上访、申诉,我挨着个求人、陪着笑脸、送钱,可他们也是可怜我,给我一句谎言……他们都知道我爸爸是个好人,他把家产都捐得出去了,怎么还会偷单位的东西?可他们都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旧事涌起的时候悲从中来,眼泪不可抑制的簌簌而流,简凡刚擦旧痕,又有新泪,一只绢子尽皆有了湿色;
一只小小的绢子,又怎盛得下积了十四年的泪?
哭着、小声地哭了许久,哭得痛了、也哭得累了,曾楠抽泣着稍稍安静了,简凡想抽出手来,不料被曾楠握得很紧,另一只手帮着曾楠擦着眼泪,安慰着:“……别哭了,其实对于基层的警察们,他们也是有心无力,这十几年,伍支队长没有放弃过寻找,支队、市局包括省厅,每年严打这个案子都会被提出来,先后有七个专案组接过这个案子,前后投入的警力上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