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简凡吗?梁舞云听着的时候,心里泛着疑问,眼前总还晃着那个嘻皮笑脸一点正形没有的大男孩,可听着声音却是写进了几十年苍桑的嘶哑,听得让人心里隐隐作痛,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梁舞云心里暗暗惋惜着,在努力回忆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努力想着以前那些快乐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
没错,是简凡,那声音虽然嘶哑,可还是简凡,在嫌疑人稳定了许久情绪之后,才听到了声音:“你自己说吧,从你们开始撤退说起……”
这一次像是嫌疑人冰河自开,滔诣不绝:“……当时说是返回,可车上躺着个人,我也不知道死活,不知道地龙要干什么,这家伙手黑得狠,好多手里攒着好东西的主,让他知道了,随便给俩小钱就打发了。我们都害怕他……我寻思着这偷了东西,肯定是随便找个地方把人扔下就是,虽然有点害怕可也不敢发作……走了不多久,我看着方向不对,就出声问了句,地龙就说先处理这人再回去,我思谋着这上了贼船了。半路是肯定走不了了,也就认命了……坑坑洼洼又走了几个小时,雨下得老大,到了地方不远了,他喊着我扛人,我走得稍慢了点就被他踹了两脚……一扛到肩上我就发现不对了,死沉死沉的,根本不是打昏了,而是早就死了……可能没出太原就死了。”
扬声器里,粗声大气的喘息声音回荡在专案组办公室,几乎能听到说话人的心跳,经历的人说得是毛骨悚然,而听者从这个带着颤音的交待里,也同样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伍辰光咬牙瞠目着,手握着拳,不经意地指节咯咯在轻响……
罪恶,让人有出离愤怒的感觉。
“……一到了那地方,我一看。是座盗挖过的墓,上面还着盗洞眼,正好在半山腰里,那几年临汾、云城漫山遍野都这种窟窿,我心想把人塞这里还真是好办法,过了两三年一化骨,谁也不知道是谁了……刚把人放下歇了口气,电筒一晃,吓了我一跳……我这时候才看清,这人是个警察,还穿着警服……我就吓坏了,扔下电筒要跑,跑了没多远就被地龙追上来,拳打脚踢石头块砸打个半死又被他拖回来,逼着我把死人弄洞里埋上……我哭着跪着求他,这整点死人财的事咱敢干,可把大活人整成死人,还是个警察,这事我是死活不敢干。他火了,干脆拔着枪顶着我脑袋,逼着人把人埋进洞了,否则的话连我一块弄死……我被逼得不行,只好钻进洞了,地龙在外面把人往回塞……”
粗重的喘息,出气大进气小,话停顿了,最把人心揪到最高处的时候停顿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听到简凡续着问:“然后他封了洞口?”
“不……他直接炸了洞口。我刚把人放好,准备出来的时候,砰砰两枪从口上射了进来,一疼一叫唤从口上滚到墓穴里……我一想坏了。这他妈怕我说出来要灭我,我就忍着痛,握着手电筒,等着这王八蛋进来跟他拼了……谁知道过了一会,哧哧几声响,轰一家伙,炸得我半天回不过神来,差点被烟呛死。这王八蛋地龙可能早算计好了,准备把我和那人一起埋到那儿……”
“张杰,验验他的枪伤……”简凡的声音。
过了一会,张杰的声音:“肩上有一个斜面贯穿伤,是枪伤……”
“孙仲文,既然你被埋在墓里。那你是怎么出来的?被炸之后的硝烟、还是封口之后,就缺氧你都呆不了多长时间。”简凡在问。
“该我命大,这个墓被重复盗过,而且被盗没多久,我憋了一会没被呛死就发现不对了,打着电筒挪了挪快朽的棺材才看着,棺材底还有一个盗洞,沿着这个洞我往外爬了足有一里多地,才发现这个洞没封严实,大下雨的给冲塌了,这才捡了条命……我窝在洞口不敢出来,一直到天亮才爬着下山……”
哎……几声重重的叹息,却是来自几位现场的重案队员,怨不得十几年未发现踪迹,可怜的前辈已经和枯骨为伴深埋在荒冢之中了,就即便是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孙仲文……现在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先别急着回答,如果你所说属实,我保证我们在座的队友都会在你的案卷里写上一笔,积极坦白交待所犯罪行、积极揭发别人的罪行,这对你的量刑会有好处;而且我会尽快通知你的家属脱离原籍地,同时也保证你的安全……前提是帮我们找回失踪的警察,我们找了他十四年了,他的女儿也找了他十四年……这一段公案,到了结的时候了,我们会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