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前往长城那一边时,两国边境打起了仗,南人一直打到长城脚下,他的行程计划被阻断了。
幸运的是,他又遇到了住持。
住持受朝中达官贵人看重,鼎盛时名下弟子逾三百人,然而一朝株连获罪,满堂皆散。如今住持年近花甲,也已看透这人世间的争斗更迭,四处云游。战乱中百姓流离失所,住持在山中寻得一处废弃精舍,稍加修缮,收留了几个父母双亡的年幼孩童。
他也留下,帮着做些重活照顾这些孩子。
住持说:“倒有些像……当年师父收留你我的日子。”
这场仗打了一年多就结束了,长城以南鲜卑治下的汉地归南国所有。住持不忍抛下那些孩子,自己年岁也大了,便在此处定居下来。
他仍旧不会说话,每日除了教孩子们练武习字、做完必要的日常活计,便坐在山石上眺望远处,长久地一动不动。
如果按照尘世的算法,他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了,然而外貌依旧与青年无异。有时他忍不住会想,是谁给了他如此漫长的寿命,是上天,是神明,还是人为?为什么单单对他特殊,如此安排有何意义?更多的时候则什么也不想,只是静心趺坐,聆听山间鸟鸣落叶、松涛清风。
住持问过他要不要皈依剃度,他对照经文戒律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并不符合看破红尘六根清净的境界。
孩子们长大后有的辞别住持下山,有的留在山上。住持七十六岁圆寂,衣钵传给徒弟,徒弟再传给下一任徒弟。当他活到第一百三十个年头时,寺庙里已经换过四位住持了。
一百三十岁,即使是素来长寿的扶余王族,也绝少有人能活到这个岁数,而他仍不见丝毫衰老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