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的病......”
“我这病生来便时好时坏,日复一日地养着也不见好。还不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且由得它去。”
“这话有理。”书致不禁点头道。
前世,他跟那条残疾的右腿对抗了一辈子,得出的结论是“治病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因为担心病情加重就长期把自己关在家中修养,这不叫“治病”,只能叫“怕病”。
现代医学的目标,应该是让患儿自由行走、正常上学,尽可能克服病痛带来的不便,去过跟同龄人一样的生活。
再说纳兰成德如今都十三岁了,按满人早婚的习俗,再过一二年,媳妇都可以娶得了,可他每年踏出府门的次数,却连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清,说来确实不太像话。
想到这里书致便下定决心,要带孩子出门见见世面,于是敲了敲面前的蕉叶珐琅杯:“有求于我,还不倒茶?”
成德大笑,知道弟弟这是答应了,连忙亲自执壶给他倒茶不提。
书致虽然单方面答应了哥哥的请求,但小孩子想要参加围猎这样危险的活动,必然还需要得到父母的同意。
兄弟俩用完早饭,便相约到母亲房中请安,却被下人告知简亲王家娶媳妇,夫人受他家老福晋邀请,上门给新妇开脸去了,要等晚上散了席、新人入了洞房才会回来。
觉罗氏虽然早年间受父亲牵连,失去了宗室格格的尊贵身份,但是随着明珠步步高升,去年她又被朝廷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纳兰家一无公婆、二无姬妾、三无妯娌,上下全凭她一个人做主,又生有一对漂亮得恍若天人、让全正黄旗的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双胞胎儿子,她的日子过得反倒比那些空有一个格格封号的亲王之女好了几百倍。
这个时代的人对吉凶祸福、命相运数之说深信不疑,觉罗氏先享娘家尊荣、后得丈夫庇佑,经历大起大落仍能安享富贵,这样的运气叫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的女人都钦羡不已,凡有婚嫁之事,时常请她去给自家女儿梳头送嫁。
“得。看来额娘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且等晚上吧。要不要到校场打靶解闷?”书致对哥哥说。
“也好,许久不碰弓箭,武艺都生疏了。既然要参加秋狩,还得多加练习才好。”成德欣然应允。兄弟俩回房换了身短打猎衣,取了长弓,负了箭筒,一同到山脚下的靶场。
纳兰成德弯弓搭箭,站定瞄准,比划了许久方才射出一箭,正中五十步开外的草靶。
书致看了一眼命中的位置,不用数就知道是六环与七环之间:“还不错嘛。”
成德摇头笑道:“我不长于此道,在你面前,更是班门弄斧而已。”
“班门弄斧也有弄得好看和弄得难看之分,你这一箭拿到猎场上去,也不算丢脸了。”
“承你吉言。”成德又射了几箭,都在五环与八环之间。他许久不练武,臂力不足、引弓也显得慢吞吞的,的确是生疏了。但好在性子沉稳,一招一式都严格按照谙达教的步骤来,不似这个年纪的孩子浮躁好动,因此成绩倒还差强人意。
“怎么不见你动手?”成德练了半日,却见弟弟只是坐在一旁抚摸着他心爱的一把衫木反曲弓,不由笑道,“素日听人说你射箭如何如何厉害,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
“那可不行,这里一没有活物做靶,二不能马上开弓,只是平地站姿射箭,怎么能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书致故意卖关子,逗孩子玩笑道,“等到了猎场上,有你见识的时候!”
成德不爽地暗哼了一声,可是在弓马之事上又实在比不过弟弟,只好恨恨搭箭引弓,对着那草靶撒气。
书致斜靠在一旁的游廊立柱上,双手枕头,悠闲地看着小孩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