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冠的扑克脸上难得也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好,不怕死的话,那来吧。”
“好!”李大爷用力点头,冲到谢冠身边从另一边架起了昏迷不醒的白星辰,一人两鬼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之中。
……
慧深抬头看向天空。
四周阴风飒飒,空中乌云翻腾扭曲,将天光遮得严严实实。四周不断传来噼噼啪啪树枝断裂树木倒塌的声响。中庭的迎客香炉明明有将近一吨重,却在风中被吹得摇摇晃晃,随时可能翻倒。
雨,下起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雨并不大,像春天的绵绵细雨,只是细,并且密,但这雨水不知是什么成分组成,出奇的冷。雨点打在几百僧众的身上,众僧很快感到自己的体温在急剧下降。先是嘴边呵出了白气,然后是手脚都飞快变得僵硬,那寒意像是有实体一般,从他们的衣服外头不断往里钻,像是能顺着血液流窜到身体各处,最后停留在心脏处,盘踞不去。
——如同被一只冷森森的白骨爪子抓住了心脏。
“唔……”有个年轻的小和尚低低叫了一声,突然倒了下去。他脸色发紫,嘴唇发白,一双眼睛瞬间就没了神。冰霜从他的脑袋开始向着四肢蔓延,他就像是被扔在冷冻柜里的冻肉,很快身上就覆盖了一层白霜。
旁边的和尚弯下腰去探了下他的鼻息,末了轻轻叹息一声:“没了。”众僧纷纷合十念“阿弥陀佛”。
“各禅堂堂主听令,结金刚伏魔阵迎客,修为弱的持法器退后,从旁掠阵。”随着慧深的指示,和尚们飞快地动了起来,很快变换了阵型。
忽然有一阵暖风吹过,这似乎让刚刚那冰冷无比的雨和风减弱了少许威力,有些修为弱的和尚不由自主就露出了一点松懈的表情。
“当”的一声,慧深持禅杖在地上众众一杵,九环锡杖的九环碰撞发出声响,刚刚被迷住露出松懈表情的几个小和尚蓦然惊醒,随后发现自己手背上、脖子上的血管里居然出现了一条黑线,已然开始向其他地方蔓延,还好发现得早,几个和尚赶紧取出丹药服下,勉强压制住了那股邪气。
慧深目光炯炯看向净慈寺门口,阴雨之水打在他的身上,但他修为高深,那些水还没来得及渗透进去就已经被他的修为逼退,如同水汽一样蒸发出来。灯火之中看去,慧深身周一圈稀薄迷雾,像是自带舞台效果。
一阵阴森森的音乐传来,唢呐笛子锣鼓吹响,那是凡人都熟悉的哀乐。鬼火憧憧中,鬼差开路,牛头马面护法,阴司阎罗逐个出现,抬着一顶白骨嵌七宝的宝床拾阶而上。佛门清净之地顿时被渲染得鬼气森森。
宝床抬进门口,还要往前,几个堂主对看一眼,禅棍交叉往地上重重一放,口中齐喝:“佛门清净地,谁敢乱闯,退!”
“退!”所有和尚众口一词,高声喝道。
牛头马面正要往前,一只手从宝床帷幕之中伸了出来,两者立刻恭谨退下。陆溟卷起帘子,从宝床上走了下来,笑吟吟地看向一寺僧众,最后目光停留在为首的慧深身上。
“慧深禅师,好久不见。”他背着手立于冷风之中,笑得一脸和煦,声音却是冷的。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北太帝君,不知帝君深夜造访是为何事?”慧深双手合十,看向陆溟。
陆溟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前日我阴司发生一桩大案。常乐鬼狱狱主同时也是鬼犯的谢如渐在人类楚灵崖的帮助下逃狱,流窜至长丰市后大开杀戒,造成数千人死伤,如今听闻他们偷偷潜回常乐市,意欲进入净慈寺下观玄宫禁地,故而特来追拿。”
“阿弥陀佛,通缉令贫僧已经收到,故此才特地深夜列阵,在此戒备,为的就是防某些宵小之辈趁夜潜入敝寺作乱。”
“哦?大师的意思是你并没有见过罪犯谢如渐、楚灵崖?”
“过去当然见过,这几日确实不曾。”
“大师,你可是出家人。”陆溟道。
“自然,出家人不打诳语,如若贫僧今日有一句虚言,佛祖见证,就让贫僧修佛之路从此业障丛生,再无寸进。”
空中一道霹雳划过,照亮慧深无惧无畏的脸。老和尚平日里总是看着慈眉善目,有时候甚至像个随时可能盹着的普普通通的乡下老头,然而这一刻,他的眼睛睁开,目中精光四射,充满坚毅。
陆溟不由笑了起来:“好一个业障丛生,再无寸进,慧深啊慧深,你能修到今日境地在如今的修真界实属不易,可你居然为了袒护两个罪犯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么?”
慧深说:“帝君,贫僧所言句句属实,贫僧的确从未见过罪犯谢如渐、楚灵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