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东握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啊,我还是来了。你看,外头又下雪了,去年这个时候,我捏了个雪球带上来,你这傻姑娘欢喜得不行,捏捏抓抓就不肯撒手,最后两只手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害我被护士长一顿好教训。后来雪球化了,你又不高兴,唉……哄了你大半个早上才好。”
“你记不记得,记不记得有回我说你半点血色没有,脸白得像墙皮。结果第二天来,被吓个半死,不知你哪里找来的腮红,刷了大半张脸,红是红,却如重枣,似关公。我说你像吃多了辣椒,喝多了酒,你这倒是来问我,到底是红着好看还是白净点好看。我能怎么说?”
“前年啊,咱们两个一起过的年呢。你穿得像只熊,不,像啤酒桶,倒放在地上就能一溜烟滚走。呵……其实我骗你,那烟火是我特地让人运过来的,工人也是雇的,准备了大半个月。抱歉扔下你一个人跑了,谁让你不肯亲我呢?亲一下又不会死。我还没想拥吻呢,法式深吻你知不知道?……我又后悔,当初应该一把将你抱过来狠狠吻下去。何至于现在,吃亏的是我,十几年下来,就你一个,半点好吃没捞到。”
“诺诺,新年快乐。”
“好好睡一觉,做个好梦。”
“要梦见我啊……只有我……”
可是她已经冷下来,像那雪团子,冰冰冷冷,一丝生气也无。
他像是在等,如平常探望,等她起c黄来,揉着眼睛对他笑,宋远东,你怎么这么早来,也不叫醒我,万一说梦话流口水怎么办?
“宋远东,你怎么这么早来?”空荡荡的病房里突然响起人声,原来是他自说自话自导自演,假装一切如常,假装她还在。
他们都在门外争吵,没有惊扰,这一场十里长亭依依相送的诀别。
程老爷子铁青着脸,拄着拐杖挺直了背,坐在外厅沙发上。
大姐程兰静凄凄地擦着眼泪,细细念着,小诺诺怎么这样命苦,十几年熬过来最终还是躲不过。
程微澜依旧是没表情,冷冷的,像是石雕,无情无爱,又或许是大悲无泪,大爱无言。没有人知道,那细白皮囊下,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