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未央心里仍是恨的。
未央舒展了眉眼,故作轻松,“婶婶,我并没有太多牵挂,细细是我最好的朋友,阿佑是我最担心的人,还有婶婶,您身体也不好。”她将那折子往前推,“明早就走了,那家人富得很,钱是用不着的。这折子里五万块,婶婶您当帮我收着,细细要念书要嫁人都用得上,还有阿佑,您知道的,阿佑没个家人,在外头混,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抓进局子里,到时候还得劳您去保他。”
余婶婶不肯收,抓着折子往未央身上塞,嘴上骂着:“你这说的什么话,细细是我女儿,我能不管?阿佑是我侄子,我能不管?未央你听着,这钱你带好了,谁知道过去了是什么样,留着钱傍身总是好的。”
却不想未央“咚”一声跪下,抓着余婶婶手臂,咬着牙说,“婶婶,长辈里就您对我最好,我从小没了妈,您真就跟我亲妈似的。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实在是舍不得。求求您收了这钱,不然走哪我都不安心。”
余婶婶掉了眼泪,拉未央起来,两个女人抱着哭,一纵狂放的热闹。
十点,细细还没有回来。
未央同余婶婶道了别,临出门又嘱咐,“婶婶,别说这钱是我的。别跟阿佑说。”
余婶婶未点头也未摇头,只说,路上小心。
未央等不来答案,只能暗自叹一口气,裹紧了外套走入丛丛夜色之中。
真希望,明天用不到来。
回归
车子开不进窄小巷道,只在街口等着,两旁店家都顾不上生意,伸长脖子探出头来观望,那小轿车乌溜溜闪闪发亮,车头灯长的更是凶悍,仿佛瞪大了的老虎眼,好威风。
今天真是好日子,热热闹闹过大节似的。
往里走几步,林家门口挤得人满满,悉悉索索都是议论声,一溜溜人头黑压压挨着,人人都热情满胀。“听说林家小姑娘是个富贵人家的种,不知兜兜转转怎到了穷乡僻壤来,哎呀呀,早就看出那小姑娘不凡,原来真是上等人。”又有人不以为然,咂咂嘴,唾沫星子掀到对面人领口上,“怎知道不是被骗回去卖了?还是做童养媳冲喜?别看世道变了,人可都没变。”
还有人抱头鼠窜,生怕一步登天的小姑娘再来寻麻烦——陈大秃子的光脑门油光发亮,人群里怯怯躲着,又是咬牙切齿,那姑娘一股子风骚劲,真是被看上了,有钱人家花样多,接到城里去,肯定要被折腾死。
又矮着身子往旁边人身后躲一躲,哎,千万别再让人瞧见。
未央拎着小包出来,却也没料到能有这么一大群人来看热闹,蓦地一怔,茫茫然站在门口,倒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哪晓得凤娇婶子心急,生怕送不走瘟神,在她背后猛地推一把,拔高了嗓门喊,“看什么看?眼红了嫉妒了是吧,有本事你们也去捡一个矜贵种来养啊?谁有我心善,不明不白的野种也好吃好住养上十七年?老天长眼呀,小野种也能变大贵人……”
凤娇婶子自顾自叽叽咕咕说一大堆,推推搡搡地在人群里穿梭,一口一个野种叫的欢畅,未央这些年早被她骂惯,只默默然低着头走路,凤娇婶子得了便宜卖乖,自然逢人就倒苦水,仿佛这是佘了大本的买卖,是她心太善,打落牙齿和血吞,谁都不要来抢,这苦死人的差事,只有她凤娇受得。
巷子口外,三辆车一溜停着,都是黑漆漆吃人模样,中间一辆最是霸道,走近看,隐隐约约瞧见他轮廓。
许秘书下车来,接过未央的小包袱,对凤娇婶子说,“林小姐我们就接走了,您放心,绝不会亏待她。”
“放心,放心,当然放心啦。”凤娇婶子一连忙点头,满脸谄媚的笑,那褶子凑在一处,说是奴颜媚骨也不为过,又一巴掌拍在未央背上,换了关二爷重枣脸,“到了那规规矩矩的,少给我弄出些妖蛾子,我可再不会管你。”
未央不说话,只点点头,看着许冲说:“我上哪辆车?”
许秘书抬手引路,“林小姐与程先生一起吧。”
未央往前走几步,将要上车,却又快步折回来,一把将凤娇婶子抱住,旁人看了都叹母子情深难舍,凤娇婶子自然料不到未央有这举动,僵着身子不知所措,却是未央隔着老旧衣料贴着她松垮垮的ròu,寒森森地笑。
细小的音调黏糊糊小蛇一般钻进耳里,是未央在耳边说:“王凤娇,你就是个赔钱也没人上的烂货,陈大秃子在他的店里干了你多少回?干得你慡吧,连我也要送到他c黄上去。卖了女儿赚大钱,高兴坏了吧?嗯?你放心,我不会找你算账的,你的账,我都挂在瑞聪头上了,等着看吧,看他怎么死的,嗯?还有,再叫一句“野种”,信不信我叫人把你那心肝宝贝儿子打残废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