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排被束着手脚的放下犯被扒了外衣撅跪在舞台中央,白纸糊脸、大帽高戴,没有一丝尊严地面向群众,都是一副接受判驳造改的姿势。
陶湘甚至在里面看见了顾同志和老顾的身影,两人哪怕姿势变扭,背脊也挺直。
第一次直面时代的瘤毒恶丑,难以置信的陶湘以为自己一定会失声顿足,但是身体控制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强一些,顺利走到台前的她连贯地念完了手中的讲稿,没出任何差错。
剧院里全场掌声不断,当然不是因为她写得好,而是因为稿子里全是录语之言。
这是人个拜崇的时期,斗批与算清才是主流。
学习汇演结束了,乌烟瘴气的斗批大会正式开始,原本还算有秩序的剧院里顿时嘈杂了起来,分不清是县城还是村屯的人在大声吼叫,念着不知哪来的批驳讲稿,满嘴空喊命革号口,引得一帮人跟随附和。
氛围越来越夸张,其中放下犯里的本地农富、农中富是被“教育”得最惨的,几乎所有民众都参与了对他们的斥驳,哭诉着往日被主地欺压的苦日子,努力宣泄出自身不满,随后将他们大打一顿出气。
陶湘听见不远处大队长正指着台上对陈丹桂厉声告诫道:“看见了吧,要不是陶知青放你一马,你也是蹲台上跪那的命!”
会场景象嘈杂,充斥着浓重的语言力暴辱羞,知青们都去听贫农忆苦思甜了,陶湘站在中排席位间,眼中只瞧得见顾景恩和他的外祖父两个人。
她看着别人作秀般骂辱推搡着他们,唾沫星子不要肾似的乱吐,一帧一频都在眼中清晰慢放。
沉默忍受着的两人面上沾着的白纸渐渐变湿,脊梁也被压得更弯,像是低到尘埃里去,陶湘细嫩的手指紧紧攒成了拳头,眼眶泛着红。
好在就快要过去了,天黑时便是散会的时候,苦难将被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