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全趴在地面纹丝不动,似乎已成死尸,水洼里淌着刺目的血。
杜允慈屏住呼吸,提着心,黑色的圆头皮鞋慢慢地捡着四具尸体之间的缝隙踩过。
她发现原来红色人影并非红色,而是身上浅色衣服被累累的伤痕渗出的血浸染成红色。
右脚脚踝恰于此时被红色人影的手牢牢捉住,血手印烙在她的白袜子上,杜允慈捂住下意识要叫出声的嘴。
血迹斑斑之下,男人面目不清,两只眼睛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泛冽冽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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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州近来无非两件大事为人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
前一日总商会杜会长的独女和交涉司程司长的次子买了《霖州日报》足足一个版面高调登报订婚,佳人才子收获祝福一片。
后一日程二公子与程司长的七姨太暗通款曲被杜大小姐和程司长捉奸当场,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花边小报极尽调侃、风月细节编得满城飞。
为防给宝贝女儿再添堵,杜廷海停掉家中接下来一个星期报刊读物的订阅,耳提面命所有佣人杂役不得谈论任何此事相关,并必须在杜允慈面前表现得和往日无异。
而杜允慈自程家私宅回来后把自己关在闺阁里一夜没动静,怎么叫都不答应。杜廷海急坏了,一早不得不撬了锁强行开门进去。
只见杜允慈抱膝蜷缩在她最喜欢的那张意大利头层牛皮沙发椅里,双眼直怔怔落于虚处,还穿着昨日那套法国金银蕾丝纱洋裙,蓝花面下的湖绿底衬得她隐匿光影中的脸色惨惨戚戚。杜廷海当她是深受打击,委实心疼得紧。
杜氏在霖州祖业繁盛,他膝下寥落,仅这一手掌心宠大的闺女,姱容修态、蜚声遐迩,即便招的是上门女婿,求亲的公子哥儿照样络绎不绝趋之若鹜,不乏比程家背景煊赫的名流巨贾或簪缨世族。之所以选择程家次子,全因女儿崇尚自由恋爱,早前求学上海中西女塾期间,与其相识、互通情愫。
程二唇红齿白是位翩翩公子,从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后又到英国喝了一年洋墨水,回来后被程司长安排进交涉司当翻译,放眼霖州城也算排得上号的青年才俊。不过杜廷海打听到他从前在杭州老家浪荡成性,经常出没风月场所,很难不叫杜廷海联想到他妻妾成群的父亲程司长。杜允慈却坚信程二和她一样,只是作风新派,身边爱慕者比较多。杜允慈还说服杜廷海破除封建残余思想,不用非得让程二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