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着好吗?”
活着好吗?
他无言以对。
他从前是一个行军之人,拥有刚硬的皮肤和骨头,一刀了结人命,一马鞭子关山尽渡,他喜欢所有烈性的东西,比如沾着血在地上滚得满是泥灰的头颅,比如削铁如泥的刀剑,比如足以穿肠烂肚的话,再比如刚烈如火的富察氏。
这些才是与他的人生相配的东西。
他如何知道,在一切强硬的铠甲都被他的兄长剥去,甚至连他引以为傲的这一身铁皮都几乎被扒掉之后,当他血肉模糊的模样丢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他会被这一句“你活着好吗?”戳穿心肺。
他突然觉得崩溃。
压抑在心底最脆弱的哀伤,彻底涌了出来。
额娘的死,妻子的死,他都没能为她们流出眼泪,他明明有悲哀,有大恸,但就是不能冲破那层刚硬的皮,流露于面上。无论是砸杯还是喝骂,不过是他怕被人看见他的脆弱和无助,他爱的人,爱他的人,全部因为他死了,而他,却还是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正如王疏月所说,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真的是咎由自取。
对亡人的悲哀像沸春的河流水一样潮他涌来,一下子包裹了他的全身。
王疏月感受到了身旁的人逐渐开始颤抖起来。
“贺临……”
“你说的对,我害了她们。”
他一面说,一面缩起了双膝,十根的扭曲的手指艰难地交叉扣在一起,叠放在膝上,弯腰将额头抵了上去。额头触到手指的那一刹那,眼泪夺眶,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