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宛陵看着那逐渐干涸的墨,上面倒映着他有些苍白的脸,他轻声回答道:“或许,只有他本人知道。”
当然,还有一些人同样也知道,比如刘德……虽然他也只是知道一小部分罢了。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连父亲都以为,卧龙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知道多少苦楚,不可能再莫名其妙地往外跑,当然也不会想到要安排人专门守着他。明明就剩半月时光即要成亲,他就这么突然消失,父亲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我给他拆开卧龙的信件,他在信上说,多亏了柳员外家里的藏书,他现在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只是需要一次证实。他没法再等半个月成亲,只能是向父兄谢罪一声,等到他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他自会回来。”
“父亲却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卧龙一跑,与柳员外家的婚事也就此告吹,不过柳员外倒是没有怨愤我们家,那位老人家说……隐约也感觉到卧龙心中装着一件天大的事情,这样的人,就算成了亲,也不可能被家室牢牢地拴住,既然如此,不如由着这匹野马去跑,或许将来他真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呢?”
诸葛宛陵苦笑着道:“或许在当时,柳员外是唯一一个能理解卧龙的人,两人虽没真正结成翁婿,年龄也相差数十岁,可每每相谈甚欢,算得上是难得的忘年交了。”
“可这一次失踪,我便再没见过他。”诸葛宛陵长长地叹息道:“算算时间,十六年了。这十六年里,我厌倦了纷乱的官场,退隐至江湖,机缘巧合之下建立起一个帮派,很快发展壮大,成了当时吴国境内炙手可热的一派势力,再后来……荆吴建立,父亲……则是在一场重病中去世,没能看见如今的荆吴。”
“所以……师父直到父亲亡故之前都没有赶回去看一眼吗?”秦轲眼神有几分黯然,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结局。
故事的结尾,老人望着空落落的床顶,或许两眼已经昏花,或许思绪已然糊涂,却仍希望临死之前能再见一次心爱的小儿,但直到双眼聚焦到无尽的黑暗,直到死亡的气息弥漫整个干瘦佝偻的身躯,他依旧没有等到。
那般绝情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师父吗?
“或许他也有后悔过吧……”诸葛宛陵望着烛火出神,似乎有几点水光迷蒙了他清冷的眸子,“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有些魔症了。竹杖芒鞋轻胜马……纵然潇洒,可错过了那些时光,父兄从此不复再见,也是一件痛事。”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握住椅子的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微微发白。
良久,他放开了扶手,神情已回复如常,平静地咳嗽了一声,抬手把杯中剩下的药茶喝完,那一瞬仿佛像是有了一股喝下烈酒般的豪迈,他继续道:“我也是在收到嘉鱼居掌柜的那封书信之后才知道,他这十六年来,一直都在苦苦寻求神器的下落。”
“神器?那又是什么东西。”秦轲感觉自己出生至今都未曾如此迷惑,先是那玄之又玄的“神启”,现在又出现了神器,下一个出现的会是什么?神灵本尊?还是一只传说能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金毛猴子?
诸葛宛陵没有说话,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到那同样摆放着各种书简的柜子面前。
随着他宽大袖子下素净的手伸出,他轻轻地在柜子上的一处毫不起眼的装饰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