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那你为何不现在就退出中原,非要你儿子做这样的事?”
慕容垂长叹一声:“燕国是我父祖辈打下来的江山,我必须恢复,我已经近六旬了,又能多活几天?阿宝都是将近四十,他也不会坐太久的天下,这江山我可以让给大晋,但绝不能让草原恶狼所占,现在晋国谢家将倒,新一轮的内斗一触即发,你现在回去也没法北伐,甚至桓玄不会让你活,所以你到草原上阻止刘显,监视拓跋珪,这不止是为了我们大燕,也是为了你们晋国,你自己想想,以后是从拓跋珪手上夺取河北之地容易,还是从我儿慕容宝的手上夺容易?”
刘裕咬了咬牙:“可是你不可能叫慕容宝让出江山给我,再说你别的儿子一个个能力出众,野心勃勃,我又怎么会信了你的话?”
慕容垂叹了口气:“若我真的不想让这河北给你,那传位于阿农,阿隆,甚至阿麟他们都可以,只要不给阿宝,你又有何本事从他们手中夺取河北之地?刘裕,你应该听出,这是一个父亲,一个老人,一个丈夫对你的恳求,若不是以心相对,我又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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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主动投了秦国,但我可没有这个意愿。”话刚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想要收回这话,却是无法做到,哪好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慕容垂惨然一笑,那一瞬间,他的眼中泛出几点泪光,夜幕低垂,上弦月的洁白月光,映着他那灰白的须发,配合着波光闪闪的漳水,显出一阵难言的苍凉,只听到他那苍劲的声音缓缓而发:“刘裕,不是只有你才有忠义报国之心,我慕容垂乃是大燕宗室,一生为大燕征战,若不是被奸人所陷害,又怎么会落得一个有家难回,有国难投的结果?我原以为你被桓玄所陷害,我的心境你多少会理解一些,可是没有想到,你现在还会这样说我。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被桓玄害到吧。”
刘裕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他知道,这是慕容垂平生最大的憾事,尽管是敌人,但这个老者却是个光明磊落的敌人,值得尊敬,自己身为后辈,上来就揭人短处,确实不好,他勾了勾嘴角,说道:“吴王,晚辈出言无状,请您原谅。您说的对,也许是因为我没有真正体会到那种家破人亡的惨状,不知道这有多让人伤心。”
慕容垂叹了口气:“如果只是我自己一个人,那我宁死也不会逃离祖国的,可是我有和阿段所生的孩子,我若是死了,他们能如何?可足浑这个贱人百般折磨我的阿段,她却咬紧牙关不吐一语,就是为了保护我和我的孩子,最后她也因此被活活打死在狱中,有妻如此,我又怎么能让她的牺牲变得没有意义?所以,我必须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能让那些害我的人,害我爱妻的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他说到这里时,双眼圆睁,拳头紧紧地握着,一股可怕的复仇怨意,从他的每个毛孔里发出,即使是刘裕感受到,也不免为之色变。
慕容垂看向了刘裕,突然转而笑了起来:“刘裕,你其实比我幸运,起码你现在的家人,你喜欢的女人还在,还活着,如果象我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不可能让我喜欢的女人活过来,那才是最悲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