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饮一直持续到半夜,方才渐渐停歇,林氏不胜酒力,被春华扶着去歇息了,老管家则去安顿今日因义勇而来的游侠浪人,又嘱咐底下人分队巡逻警戒,以防万一。
燕琅酒量甚好,回房之后,眼中不见醉意,反倒更添锋锐清厉之色,简单洗漱之后,便遣退身边仆婢,没有往卧房安置,反倒去了书房。
系统道:“来这儿做什么?”
燕琅自书房暗格之下摸出沈平佑的私章,道:“等人。”
系统奇怪道:“等谁?”
这话刚问完,不等燕琅回话,便见窗外砂纸上人影一闪,老管家低哑的声音在外响起:“姑娘在里边儿吗?”
“在,”燕琅似乎不觉得意外:“您进来吧。”
老管家应了声,推门进来,又迅速反手将门合上:“我猜您必然有吩咐,果然。”
燕琅笑了一笑,道:“虽是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但也不能引颈受戮。”
老管家听她这般言说,便知她已经有了主意,低头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闹成这个样子,皇帝对沈家必欲除之而后快,而我们所能与之抗衡的资本只有两点,”燕琅眼底似乎有一片波澜不兴的海洋,抬眼看他,道:“一是物议人心——父亲死后朝廷却没个交代,已经叫人不满,再杀沈家一门,更将令天下侧目;二来,便是父亲治军多年,于边军树恩深重,威望之高,远非常人能比。”
老管家目光微亮,道:“姑娘的意思是——”
“皇帝未必肯见我。”燕琅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叫他迫于局势,不得不见。”
老管家道:“沈家两次遣退皇帝来使,又有诸多豪侠前来襄助,市井之间,只怕已经开始说皇帝刻薄寡恩,鸟尽弓藏了吧……”
“还不够。”燕琅道:“皇帝不会到市井之间去,也不会听平民百姓说他们有多不满,真正有能力迫使他让步的,是勋贵高门,是满殿公卿,是国子监内意气激昂的士子们。”
老管家点头道:“我明白了。”
“将沈家的去路与满门生死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声望上,这是最无用的法子,但势不如人,却没有更好的破局之法。”燕琅说的略有些丧气,神情却是坚毅,自袖中取出一条白绢,咬破手指,写了血书上去,验看无碍之后,盖上沈平佑的私印,又取出先前收起的银票,一起交与老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