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躯近在咫尺,仿佛知晓了他失败的命运,面目之上开始融化的器官却显得极其平静,看不出丝毫沮丧,甚至有些讥讽。
“你以为你赢了?
呵!夏虫不可语冰。
我初始还有些疑惑,一个只敢追忆过去,活在过去的废物,有何资格继承金蝉之道。
你的万张面孔,停留在前站。不停地换面具,害怕别人看穿。因为你怕停下来,就会被人瞧不起,鄙夷。你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成就,你所积累的、自豪的,不过是胆怯的表现。
就连面对生死,也只是翻阅经历,不敢迈步,因为你早已丧失自信。依附腐朽大道苟且偷生,妄图诉说往日辉煌,可悲啊,心魔,不过是畏惧现实罢了!”
明明是操弄人心的魔神,此刻却空洞无比,一句话都无法反驳。不仅仅是身躯受控,更是心灵的退却。
若是早用那金蝉之目,尝试催动劫命燃灯,或许完全会是另一结局,根本不用等到蚊道人自行溃败。
但他不敢,或者说从内心没有想到,因为他依赖前生,推崇过往。在大日斩断他与暗潮的刹那,也斩去了他狂妄所带来的信心。
说穿了,他忘不掉过去,在比干违逆本心,妥协于世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隐匿,说什么愤恨时光,世道如此,却挡不住懦弱的自责。既无力改变,又岂能面对?
“你觉得我是前世那啃食龟灵,吞噬莲台的蚊子,故而防备万千,稍露西方之法,见形势不对便有所退缩。
却不知,吾早已斩断前世之尸,为金蝉魔教蚊道人。
血河逆流而上,身受时光之涤,忍太虚凝视,与我何惧。
此番相争,道统本意。
只问一言,敢逆道否?”
如黄钟大吕,至音拷问,被封禁的心魔竟然微微颤抖起来,像是藏在黑暗中的鼠妇,突遭光芒,说不出的恐慌。
可与此同时,其胸中微弱灯火,风雨飘摇,依旧不灭。
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蚊道人嘴巴融化,好似微笑。
“劫中之劫!仙中之仙!
原来你早已成仙, 好个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期待洪荒再遇!金蝉首席。”
说罢,“啪”地一声,血水洒在地面。四周浓郁的血气也一扫而空,只留无数破碎镜片。
心魔本就暗淡到极致的躯体,胸膛猛地窜出一道红光,勾勒生死,轻轻一卷,将那微弱灯火包裹在内,飞向远处。
而心魔双膝跪地,无动于衷,久久无言。
直到此时,才发现,偌大渊心宗,死寂般的沉静,似乎一切活物都消失不见,没有了过去,更没有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