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与窦瑜从前的眼光相去甚远。她自幼在金银堆里养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妆奁里的那些首饰无一不是昂贵至极。就连在河阴郡中最大的珍宝阁里她都是挑挑拣拣,嫌弃这个又嫌弃那个,挑剔得不得了。
但她却真的很喜欢这支簪,因为这是表哥给她买的生辰礼。表哥居然记得她的生辰!
其实她都不知道表哥的生辰……
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初六,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她自己都快忘了。
午后在城中逛了一圈,街上倒也算热闹,可居然没什么像样的物件可买。不过心知贼匪常在城中洗劫,恐怕也仅剩这些贼匪瞧不上眼的了。这只簪上的梅花和她过去常带的梅花金簪倒是有几分像,可惜金簪遗落在窦家了,所以才动了买下它的心思。
窦瑜将木簪又插回发间,其余珠钗若在,就显得它太过突兀了,所以她将原本发上的钗都卸了,这样再看倒也不算难看。
左看右看,她心中满意。
晚饭时,李蛮的祖母为了答谢他们,用孙子之前猎来的鹿肉做了香喷喷的肉锅子送来。陆双羊卫琴夫妇也被窦瑜请来饭厅同食。
坐下后,陆双羊注意到窦瑜发间只戴了支木簪,心中奇怪。
卫琴也注意到了。她与窦瑜早就相熟了,坐在窦瑜身旁亲昵笑着说:“你这装束不同往日,不过倒是多了几分风雅。”初见时窦瑜打扮得明艳照人,赶路时常不佩钗环,可唯独没见过她戴木簪。
“今日在上街买的。”窦瑜回道。
郭素看了她一眼。她已经低垂下头在喝汤了,睫毛卷翘,盖着眼,隐隐在笑。
陆双羊看见郭素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动作,视线一直落在盘中的菜上。
疑惑地问:“怎么?今日的菜不合你胃口?”
郭素回过神:“没有。”
他夹了一筷子青笋。
“你不是不爱吃笋么?”陆双羊道。
“是么?”郭素神色如常,将菜慢慢送入口中,待吃下了,才道,“你记错了。”
我怎么可能记错?陆双羊震惊。
谢述在战场上没有娇贵脾气,常与军士同食同眠,随性得完全看不出是奉都城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金贵郎君。但若他回到奉都城,品味就变得异常挑剔,不爱吃的东西怎样劝都不会吃。
当初听说他不吃青笋,陆双羊还曾使坏把青笋混入别的菜中骗他吃下,结果被他按着好一通胖揍,现在还记得疼呢。
“表哥不吃青笋?”窦瑜忽然抬头看向陆双羊,又看了看表哥。她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见过表哥碰这种菜色,不过自己以前也从来没有格外留意过。
陆双羊面色微变,桌下的脚被郭素狠狠踩住了。
“怎么了?”他镇静地反问窦瑜。
窦瑜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说:“没什么……以前也有一个认识的人不爱吃青笋,好巧。”
……
入夜时分,郭素一人坐在房中。
自从复生,他独自惯了,从来不觉得寂寞。但一墙之隔就是阿瑜的房间,心底又生出一种隐秘的熨帖和安稳之感。
有家人陪伴,才知他也并非是孤家寡人。
他今日在街上陪阿瑜游玩,见阿瑜看来看去,只对那支木簪感兴趣,便脱口而出要买下送她。但两人是兄妹,他为阿瑜买簪有些不合适,可话已经出口了,就只好找补说是送她的生辰礼。
不过他还是觉得那木簪太过粗糙了,算不得正经的生辰礼。
桌上油灯的光影投下来,笼住他修长的手指和指尖捏着的一个手掌大小的木雕。这木雕被打磨得圆润光滑,看得出雕刻者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