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心中止不住惊骇,看着皇后那遥隔的侧面丽影,喟然叹道:“如果是真的,那她真是可怜……”又转念一想:皇帝陛下知不知道呢?该不该提醒他呢?
这念头仅在脑子里稍一徘徊,便化作虚无,陆远自嘲地摇摇头:你真是傻,连你都能猜到的事,皇帝陛下会不知道吗?
领悟到一层,陆远又生出些感慨,这些日子他身在长安,频繁出入宫闱,眼见帝后情笃,真心意切,绝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样的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本就难得,更何况是在帝王家,皇后还有那样的身世。
或许,世间的情义原比人所想象到的要坚深。
其实这样挺好的,一个心有所爱,有情有义的天子更值得人信赖。
陆远不再多想,转过马头,扬鞭而去。这一去,从此山高水阔,希望再也不必踏入这西京。
“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来长安。”沈昭将手搭在城碟上,目送着陆远离去,说道。
瑟瑟明白他的心境,藩将离防,不是京中有大变,天子有难,就是这藩将有了异心。
她稍一琢磨,打趣道:“没准儿陆远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沈昭握着她的手,把陆远这一页彻底翻过去,换了个话题:“过几日就是玄宁和元祐大婚的日子,我前几天找玄宁谈了谈,云州州尉出缺,问他愿不愿意去,他没怎么犹豫,立即就说愿意。我怎么看他本心里不想在长安久留,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瑟瑟道:“母亲跟你斗了这几年,损兵折将,当然是想提拔自己儿子补一补空。玄宁自打从雍州赈灾回来,见识了贪官污吏的嘴脸,便对母亲有意见,不想同她手下那群人掺和。可他又是个孝顺儿子,不想太过忤逆惹母亲伤心,便就只好为难自己。”
沈昭轻叹道:“玄宁是个好孩子,可是,就算我安排妥当,你母亲未必会放人,你刚才也说了,她损兵折将,急需补空。或许……”他犹豫了片刻,提议:“玄宁大婚,你父亲总要来吧,让他跟姑姑谈一谈,玄宁还年轻,外放出去历练历练也不是坏事。让他出去两年,躲过即将要来的兵变,等我和姑姑之间分出胜负,我会把他召回来的。”
毕竟有母亲在,瑟瑟不能指望沈昭待玄宁如同他的心腹爱臣一般器重,可他能做到这份上,也算难得了。
瑟瑟当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点了点头。
八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天色湛净,一览无云,正适宜公主出阁。
兰陵虽然与沈昭势同水火,但到底不愿意委屈儿子,将婚事备得体面气派。温贤来了长安,亲眼见儿子成家后,不知跟兰陵说了些什么,兰陵终归还是松了口,同意玄宁外放。
玄宁和元祐走后,不多久,便是秋祭。
照例,要大开宫门,备五锦华仗,去上泉宫焚香供奉庙飨,祭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而几天前,贺兰懿就上书,说甘凉道有匪寇作乱,请求兴兵剿匪。沈昭允了之后,探子来报,说贺兰懿明面上驻兵甘凉道,实则悄悄带精锐部队借道西北,直奔长安而来。
长安还有兰陵的十万守军,若想里应外合,秋祭正是最好的时机。
前世,兵变起初也是定在秋祭,是因为贺兰懿听信了术士之言,才提前了十日。
前后两世,两条时间线蜿蜒延展,相互交错,可最终还是汇做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