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量好了,说干就干。
沈昭让苏合秘密准备马车,瑟瑟回去收拾细软。
因沈昭如今是监国太子,朝政要务系于一身,终日忙碌着见外臣,若是突然不见了,必瞒不过半日就会有人满城地找他。所以,得精心谋划。
他故技重施,借口要带着太子妃去清泉寺为病重的父皇祈福,将朝政暂托给尚书台六部,将瑟瑟收整起来的细软秘密运送到宫外,只等吉日一到,两人出宫直接远走高飞。
但事情出了点意外。
两人突然神叨叨地要跑,虽说行事极端隐秘,瞒住了内外的人,但瞒不住各自的心腹。
婳女先发现了瑟瑟的意图,哭着喊着要跟她一起跑。
“太子妃,您不能丢下奴婢,您自小娇生惯养,要是没有了奴婢,谁给您洗衣裳,谁给您铺床,谁给您梳妆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瑟瑟看得有些心酸,这丫头一直对自己掏心掏肺,前世到最后,她身边一个贴心人都没有了,只剩下婳女对自己不离不弃,甘愿陪着她在寂寂深宫里煎熬时光,无怨无悔……
瑟瑟心一软,拿出帕子低下头给她拭泪:“好了,别哭了,带着你。”
沈昭那边,苏合那个大老粗自是没这心眼能发现太子殿下的伎俩,但前几天为防着嘉寿皇帝暗中查瑟瑟的身世,沈昭点头让傅司棋回来了。
傅司棋可是个心思细腻、机灵敏锐的人,起先只是察觉出沈昭有些不对劲儿,伙同苏合暗中观察了一番,察觉出他可能要跑……
两人立即不依了,非要跟着一起跑。
沈昭没好气地扫了傅司棋和苏合一眼:“跑什么?你们两个不求功名了?这一走可是从此江山万里,得当一辈子的平头百姓了,你们甘心啊?”
两人泪眼汪汪地表示:只要能追随太子殿下左右,他们甘愿一辈子清贫。
沈昭还是不肯。
这算怎么回事?自己是要瑟瑟私奔的,从此花前月下,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带一个婳女已经很勉强了,再带这两咋咋呼呼的货去,还不够堵心的。
不行,坚决不行。
苏合急得直跺脚,但傅司棋是个心眼多的,眼见软的不行,豁出去来硬的。
“您要是不带我们走,臣就去向陛下和长公主告密!”
沈昭一愕,当即赏了他一个爆栗子:“你敢!看孤不扒了你的皮。”
傅司棋捂着脑门,一脸的凛正无畏:“您都要跑了,还算哪门子太子?臣敢,不信您试试!”
沈昭见道理说不通,又想到万一父皇发现自己跑了恼羞成怒,要牵连于人,这两货是自己的心腹重臣,指定是要倒霉的。再三斟酌,勉强妥协,答应带着他们一起跑了。
八月里正烈日当头,天空湛蓝无云,万里长净,东宫的华锦仪仗一路绵延,停在了清泉寺门前,未及,便有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从清泉寺的西角门出来,直奔长安城门。
路上还算顺利,只是快要出城时,沈昭突然想起什么,叫停了马车,非要再返回去,要去昌盛街西的糕点铺给瑟瑟最后再买一次栗子糕。
如今的昌盛街不似十年后,被药铺挤占。走到西边,还能看见那糕点铺前冒着腾腾炊烟,夹杂着糕点醇实浓厚的香气,飘遍了整条街衢,路过人深嗅一嗅,勾起馋虫,越发觉得饥肠辘辘,或是停下称上五两点心揣怀里,或是加快脚步回家赶饭点。
沈昭取出一颗银锞子,让苏合去把所有的栗子糕都买回来,剩下的钱就送那掌柜了。
马车微颠,瑟瑟捧着油纸包,吃得嘴边满是栗子碎渣,又低头看看堆起来小山般高的栗子糕,忧心道:“这么热的天,你买这么多,我吃不完,那都要坏了,多浪费啊……”
沈昭面上浮着温柔宠溺的笑意,抬手给瑟瑟拭掉唇边细渣,道:“那你要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
瑟瑟打了个饱嗝,喉间溢出栗子的香气,觉得十分满足。十年后的自己缠绵于病榻,可没有这样的好胃口,终日往肚子里灌苦涩的药汤,连舌头都是苦的。
越是幸福,越是虚幻。
她捧着油纸包,钻进沈昭的怀里,仰头看他:“你真的要带我私奔了?可是我从前逃婚时你还教训过我,遇事不能逃避,要有点责任心。”
沈昭不假思索道:“嗯,从前我傻。”他伸胳膊搂住瑟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些许怅惘道:“从前我以为,只要我当上了皇帝,只要我大权在握,就能保护你,给你最幸福的生活。可实际呢,到了最后,连一块小小的栗子糕都不能给你买到。如今我决心舍弃一切了,倒不是觉得按照原来的路走就一定没有好结果,只是不想冒险了。”
“人生在世,总是要做取舍的。瑟瑟,这一回我选你,只要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瑟瑟默了片刻,将油纸包放到一边,勾着沈昭的脖子,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