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达官显贵云集之处,乏有商贩喧闹,到了别馆,更是有禁军驻卫,愈发安静。
依贺昀所言,兰陵公主先买通了别馆守卫,果然没有详查,只是随意掀了掀铺在顶层的菜叶。
贺昀这个人温柔细致,把瑟瑟藏得很深,自是顺利过关。
到了里面,自有厨房的人来接应,公主府的护卫为节省时间,帮着他们往厨房搬运菜蔬,正给了瑟瑟机会,趁他们走开,忙从竹筐里跳出来,去寻徐长林的住所。
贺昀给她弄来一张别馆内地图,特意用朱砂标注出徐长林的住处。
西跨院,内有佳竹百竿,双桐相映。轩牖皆是新建,以垂荔点缀着雕文石。正面是五间三卷长厅,外檐悬挂着当今天子亲书的“流花阁”匾额,阁西是一座临河敞厅,从敞厅南望,流水潺湲,顺着瀑布飞溅,山体是太湖石相叠而成。此景清丽雅致,不见半分俗气,时有清泉流泻,莺啼雀呖,断断续续……
瑟瑟避开离屋舍有些距离的守卫,走近时才觉察出,没有莺啼,也没有雀呖,是有人在抚琴。
琴音低徊流畅,悠扬婉转,格局高远,却又似含着无尽愁闷难言的心事。
瑟瑟自小通习音律,听得有些入迷,站在窗外久久未动,倏然,琴音戛然而止,里面传出朗越的嗓音。
“何人造访?”
瑟瑟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心情,推门而入。
徐长林坐在琴案之后,一双手还搁在琴弦上,白衣胜雪,玉冠簪髻,气质干净,宛如画中仙。
他看到瑟瑟,流露出些许惊讶:“温姑娘?”
瑟瑟默了片刻,上前,道:“长林君,我母亲派人来救你,想要把你送回南楚,人应当快过来了。我没有太多时间,也顾不上寒暄,只能长话短问,还请恕我无礼。”
徐长林抬眸凝着她,欲言,但看她一脸急色,便又止,简略道:“无妨,你且问。”
瑟瑟稍加斟酌,道:“你求见我母亲,求见太子,所为何事?”
问完这一句,瑟瑟忽然反应过来,昨日便是月中十五,依照徐长林和沈昭在西河镇之约,两人应当已经见过面了。
可今日,沈昭却对此事绝口未提。
她看向徐长林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探究之意。
徐长林却是诧异:“他们都瞒着你?”
这一问,倒把瑟瑟问得有些窘迫,她将视线移开,闷闷道:“现下是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
徐长林一怔,继而为她的孩子气笑开,沉吟片刻,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帮我。”
“你这都要离开大秦了,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上你的?”
徐长林的面容陡然严肃起来:“我不会走,事情未了,我绝不走。”
瑟瑟心道,长安如今危机四伏,人家能杀正使,就能捏死你个小副使,还不走,不走等着喂恶鬼么?
更漏里流沙簌簌陷落,昭示着时间正一点一滴的流逝。
瑟瑟瞥了一眼,好声好气地道:“好好,不走,不走,快说。”
徐长林垂眸静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澄净地凝着瑟瑟,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又最不喜在说话时被人打断,若是我还没说完,你母亲派来救我的人到了,那怎么办?”
瑟瑟:……
怎么办?就把你丢出去杀了祭天!
她就不明白了,挺干净清爽的一个男人,怎得这么婆妈墨迹。
徐长林扶额深思,突然眼睛一亮,道:“你过来。”
瑟瑟咬了咬牙,苦大仇深地走过去,心道,这徐长林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她就一拳抡过去给他把头打爆,让这贵公子知道一下人心险恶,主动找上门的美娇娥可能有毒……
好在,他没出幺蛾子,只是让瑟瑟躲在那绘着远山松竹的三叠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