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堪一惊,转头望去。只见路旁士人平民似乎愈加激动,纷纷围堵过来。
后面的车上,谢臻正襟危坐,颊边挂着温文的微笑,恰如明珠般光彩照人。
锦城百姓久闻这位盐务使美名,可他平日里出行皆乘帷车,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今日难得见到真容,众人不免喜出望外,皆争相一睹。
人群愈发拥堵,塞得车马难行。郡兵忙挥动手中的长矛,将拦路的人呼喝开,艰难前行。
好不容易出了大街,前面,水道横穿锦城,两岸以长桥相连。正逢圩日,水道开闸同行,时而有舟楫在水道上穿梭来往,运送货物。
百姓仍欲跟随,刘堪甚不耐烦,命郡兵把住桥头,让车驾先过。
这时,水道两岸忽而传来一声惊呼。
刘堪望去,只见一艘大舟满载着货物,正朝长桥驶来。那上面的货物堆得高高,似乎可撞得桥底。
刘堪一惊。
“不成!不成!”岸上的人朝舟上大叫。
舟上的几人亦是一团忙乱,赶紧撑出长竿,眼看着货物要与桥底相撞,倏而停下。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这时,刘堪突然发现后面的车驾停了下来,望去,却见谢臻已经弃车。他不知何时宽去了外袍,露出里面的一身劲装,跨出桥栏,轻捷地跳到货舟上。
事出突然,旁人皆诧异不已,待刘堪大声教人阻止,谢臻的随行几名家人却不知从何处拿出刀来,将来人逼开。
刘堪心中大叫不好,忙又大声喝令郡兵,无奈郡兵正在桥头忙着与百姓纠缠,待赶来,谢臻和一众家人已到了货舟上。
早有一只轻便的小舟侯在一旁,谢臻下到舟上,回头向桥上目瞪口呆的刘堪露出笑容,朗声道:“府君!军营之约,谢某难从,恕先行一步!”
说话间,小舟已行出几十丈远,刘堪气急败坏,命郡兵放箭,刚取了箭来,桥下货舟突然前行,货物与桥底相撞,众人站立不稳,被震得几欲倒地。
带刘堪惊魂未定地扶着桥栏望去,水面上只剩几道碧波荡漾,却哪里还有那小舟的影子!
“谢臻就这么走了?”濮阳王府中,王钦坐在榻上,往手中的茶汤轻吹一口气,不紧不慢道。
前面,刘堪面色发白,身上早已出了一层冷汗。
“是。”他低声道。
王钦瞥他一眼,继续道:“水道出了锦城直通大江,江口也有郡兵把守。
“小臣曾领人往江口追赶,在江边找到了谢臻的空舟,往江口查问也一无所获。”刘堪眼也不敢抬,低头道。
“谢臻不知所踪?”王钦道。
刘堪艰难地咽咽喉咙,忽然向王钦一拜:“小臣……小臣疏忽,罪不可恕。”
王钦没有说话,过了会,他忽而轻笑起来,放下茶盏:“府君何以这般自责?区区谢臻,走了便罢。”
刘堪惊异抬头,王钦看着他,面带浅笑。
“王公……”刘堪心中惊疑不定,结巴道。
王钦仍是笑,摇摇头,语带安慰:“府君与寡人相交多年,莫非还不知寡人脾性?谢臻狡诈,被麻痹的何府君公一人?寡人断不介怀。”
刘堪听得这番话语,心中一阵激动,连声称谢。
王钦唇角微弯,摆了摆手。
隔日,往京中的使者回到锦城,带回一只漆棺,里面据说装着王太子的遗骸。
消息传出,满城皆惊。
王府中更是恸哭声又起,据说王后看到那烧得面目全非的遗骸,当场晕厥,王钦亦悲痛欲绝,卧榻不起。至此,一直摆在灵堂上的棺木也有了实在的名声,丧礼正式开始,吊丧者盈门而至。
夜晚,正当万籁寂静之时,濮阳王府外,忽而一片嘈杂。
吵闹声惊动了王钦,他步出府前,只见火光满目,长史李复及一众臣子站在阶下,后面是王府戍卫士吏,站得密密麻麻,戈矛如林,铁衣寒光照人。
见得王钦出来,李复跪下,向他长长一拜,大声道:“太子京中遇害,凶手逍遥,而朝廷无所作为。我等追随王公已久,今实不忍旁观!”
王钦皱眉,喝道:“尔等欲反耶?”
李复大声道:“王公同系天家血脉,龙章凤姿,岂为小儿所辱!今日我等既来此,即置生死于度外,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王钦瞪着李复,正待喝斥,王瑾却突然走出来,一下跪倒在王钦面前,泣道:“岂父王为兄长讨还公道!”
话音落下,身后众人群情激昂,皆随着振臂高呼:“请王公为太子讨还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