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嵩愣了愣,皱眉道:“馥之这时开甚玩笑,我向来讷于人情,怎入得朝廷的地方?”
馥之笑起来:“如此,师兄安心便是。只消好生招待,将来这医坊,京师之中必无出其右者。”
卢嵩看着她,似懂非懂。
馥之却不再解释,只轻笑地告辞一礼,带阿四转身离去。
暖阳
皇帝乘着车,在执金吾和卫尉的护送下回到了宫中。
守门的宫卫见到皇帝车驾,忙向两旁让开,齐齐致礼。车子入了宫门停下,皇帝换乘步撵,由宦官抬着,一路疾走向紫微宫。
还未到紫微宫前,却听见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望去,只见宫门前站着好些人,都是些出入宫禁的近臣,似乎正与宫前卫士争执。
“……教卫尉卿出来!老夫有话问他!”其中一人立在众人之首,声音尤其突出,竟是太常卿程宏。
皇帝瞥向走在身旁的卫尉卿褚英。
褚英望望那边,面上讪然不定,低声禀道:“臣命卫士不得放入任何人,以免走漏消息。”
皇帝没有答话,看向宫门前,唇边浮起一抹深长的笑意。
这时,走在前面的宦官清喝一声。
众人闻得望来,见到皇帝,皆惊诧不已,顿时鸦雀无声。
皇帝却不慌不忙,端坐着,待步撵行至众人跟前,看着跪拜在前的程宏,笑了笑,声音和缓而清朗:“今日不朝,太常卿也来了。”
“陛下……”程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满面通红,肥胖的脸上出了一层汗,化开了几道白粉。
皇帝却不看他,目光直直落在他身后的侍中温容身上:“温卿亦在。”
温容没有抬头,从容答道:“臣今日轮值。”
皇帝淡笑,看看其余众人:“朕昨日逢雨留宿承光苑,未报知有司,朕之过也。众卿体恤之念,朕心甚慰,如今可各往职属,不必挂怀。”
众臣皆应诺,向皇帝再礼。
眼见皇帝的步撵在卫士的簇拥下径自入了紫微宫,程宏从地上起来,只觉满心羞赧。
早晨的时候,他本要去宗庙查看穆帝祭礼的预备,却在路上被拦车询问多次,经过宫城外,又遇到温容,听他说起紫微宫禁入之事,便应他之请到紫微宫来查看究竟。果然,紫微宫卫士说宫中有令,今日免事。同时被阻的也有好些时常出入宫禁的臣子,拥堵在宫门前,又是不解又是疑惑,怨声载道。
温容对卫士说程宏乃太常卿,要入内面见皇帝。卫士却坚决不许,说他们听从卫尉调遣。卫尉卿褚英出身寒门,一身武气,从来入不得士族大臣的眼。程宏闻得此言,顿时怒起,便对卫士斥责起来。
不想,竟恰逢皇帝归来。
程宏觉得身上汗湿了一片,突然后悔起来。皇帝对他们这班老臣向来不亲近,自己方才那番作为虽在情理之中,落在皇帝眼里却只怕不太好……心里想着,程宏转头看向温容,却见他立在宫门投下的一片荫蔽之中,双眼望着那步撵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
皇帝回到寝宫的时候,只见里面好不热闹。太后、王宓都来了,连大长公主也在,下首还有太医令和一众医官。
见他回来,所有人的脸上都神色一展。
“皇兄!”王宓率先迎上前去,将他仔细打量,眼圈红红的。
皇帝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头,朝里面走去,向坐在堂上的太后下拜:“儿见过母后。”
太后看他精神充沛,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面上却愈加沉下,双唇紧抿,没让他起来。
殿中寂静一片。王宓看看太后,心中担忧担忧皇帝身体,向她道:“母后……”话刚出口,太后却冷冷扫来一眼,王宓连忙住口。
“你可知错?”太后盯着皇帝,缓缓道。
皇帝伏拜在地上:“儿知错。”
“私自出宫,目无章法!”太后猛然以手捶床,向左右厉声道:“传我令去,将昨日当值的宫门卫士以及一众从人全数押交廷尉!”
皇帝心中一惊,抬起头。触到太后怒目,复又俯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