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在曲折,经过一处水榭,没多久,一处楼阁出现在庭院之中。
顾昀带着馥之径自走到楼阁之前,馥之解下头上的羃离,交给同来的侍婢,随顾昀入内。
楼阁临着水池,四面窗格敞开,踏入其中,只觉连日的溽热一扫而空。顾昀回头,恰凉风拂过,馥之低绾的发间,几颗珍珠缀作步摇,与颈间肌肤莹洁相映。
“女君来了。”这时,顾铣慈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顾昀不及回头,馥之却已走过去,向案前的顾铣一礼:“馥之见过大司马。”
顾铣笑容满面,拢拢身上的薄氅,放下手中书册,招呼二人到席上坐下。
“叔父今日遣馥之来探大司马,不知大司马可仍有不适?”馥之在下首坐定,向顾铣问道。
顾铣微笑,道:“两日来,某已觉舒适许多,痰咳亦无之前激烈。”
馥之颔首,在座上将他细观,只见精神饱满,面色也较那日红润许多,的确有所好转。
“可否赐脉一观?”馥之问。
顾铣点头:“劳烦女君。”说着,将手伸出。
馥之起身,坐到他跟前,略略一礼,为他把脉。
池上的凉风自窗格中缓缓沁入,搅起案旁香炉中的轻烟,香气袅袅地四散开去。
顾铣静静地倚着榻,面前,馥之专心地看着指间,眼睑微垂,修长的眉下,睫如蝉翼,将漆亮的双眸稍稍遮去。
恰如当年。那女子低头将玉璜上的丝绦细细结上,过了会,抬起头来,脸上展露出笑容,得意地举起玉璜,说:“好了……”
顾铣忽而有些失神。
馥之平心静气,只觉指下,顾铣脉象甚为稳当,上次那股离乱之气已消去了许多,确是大愈之象。她微笑抬头,正要说话,却发现面前的人一瞬不眨的看着自己,一讶。
顾铣自知失礼,忙笑笑,转头去,向顾昀道:“甫辰,吩咐家人多备膳食。”
顾昀应下,正要起身,却听馥之说:“不必劳动。”
他讶然回头,只见馥之一脸歉意,对顾铣道:“大司马相留,馥之本不该辞。只是馥之稍后还须往别处,不能久留。”
顾铣面现诧色,掠过一丝失望。他却未再强留,少顷,微笑颔首:“如此。”他看着馥之,忽又问:“我听女君叔父说,女君爱草植之属,曾多有研习?”
馥之微讶,道:“略晓一二。”
顾铣微笑:“我后园中有一桂树,植已二十余载,年来甚不振,未知何故。可否请女君为某一观?”
馥之望着顾铣,片刻,点头:“自然可以。”
顾铣含笑,却又转向顾昀,道:“甫辰,叔父身体不便,烦带女君前往。”
东市
馥之随着顾昀,又回到了来时的那片青翠的园林之中。游廊曲折延伸,走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那桂树就在前面。”顾昀说。
馥之点头,将目光向前面瞅瞅,顾昀个头高出她许多,平视过去,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脊背。
再看看身后,侍婢和家人都默默跟着,窸窣的脚步声,愈加显得周围幽静。
馥之望着游廊两旁,只见花木繁茂依旧,参差错落,相益得彰。
心里不禁又是赞叹。馥之的母亲甄氏,当年亦是好园,馥之小时候,家宅中的所有园地都像这般植满花木,阿母常常带着她去园中游玩,告诉她花木的名称和摆置的学问,馥之至今仍然记得。如今见这顾宅园林,扶疏间自有条理,竟也合乎阿母过去所说的治园之道。
“这些花木摆置亦是大司马之意?”馥之忍不住,开口地向顾昀问道。
顾昀看看廊外,道:“正是。”
说话间,游廊回转,前面忽而明亮。廊外,绿草如茵,翠竹幽兰掩映环绕,一棵桂树亭亭立在其间,足有四五丈高,枝叶繁茂如盖。
顾昀停下步子,转头对馥之说:“这便是叔父所说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