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张湛蓝色车帘上,目光闪过一丝犹豫挣扎,可随后还是轻声说道:“钱夫人。”
这人已经不是钱小娘了,出了明府便是一个陌生人。
他原本以为他爹娘是天底下最相敬如宾的夫妻,可短短一个月只看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见到了失态奔溃的娘,见到了阴沉戾气的爹,甚至一夜之间连生母的小院都被一把火扫干净。
他在那场废墟中枯坐了一夜,这才发现原来妹妹入宫前说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
原来,她早就预料到了。
他甚至心中隐隐知道此事必定和面前这位离经叛道的妹妹有关,可此刻站在她面前,却是一句话也不敢问。
他怕他这一问,连着妹妹都没有。
明沉舟脸上的笑逐渐敛下,到最后只剩下一点近乎冷漠的注视。
片刻后,马车内传来一个强忍着颤抖的声音:“明公子。”
是了,出了明府,她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气氛。
被精心养在深宅的人总是带着一点不自知的软弱,明自流狼狈地移开视线,随后低声说道:“要轮到我了,我先走了。”
明沉舟缓缓闭上眼,随后缓缓说道:“去吧。”
等人走远,马车内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明沉舟沉默地揉着指节上的关节,半晌没有说话。
她早就猜到了,甚至觉得并不算坏事,可今日亲自听着他这般喊人,却又好似一把刀狠狠朝着她划去,眨眼便见了血。
她差点忘了,凤台二字是明夫人亲自取得,取自鸣凤台,可见对其的看重和疼爱。
这是一个自小就长在明夫人膝下的明家大公子。
她是不怪他的。
“你别怪他。”等到那条长长的队伍终于只剩下一个尾巴,马车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他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所以这世道总是为难心软的人。”明沉舟的声音格外冷漠,连带着浅色的瞳仁都冰冷似雪。
她这话不知是在说她娘,还是明自流,甚至是告诫自己。
“为难,是因为心软的人并未想好去路。”背后传来一个寒霜带雪的冷淡声音。
明沉舟倏地扭身。
这一刻,她竟然不知是被这句话劝慰了,还是见了这人便是天大的事都能消失殆尽。
只看到谢病春早早披上薄披风站在不远处,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掌印。”
她猝不及防地看着他,甚至连着微笑的表情都不好,嘴里却又是下意识地轻声喊着。
“娘娘私自带着万岁出宫,宫里可都要闹翻天了。”
谢病春拢了拢披风,咳嗽一声,冷淡说道。
谢延瞪大眼睛:“我不是都说清了吗?”
“就是说的太清了。”谢病春缓缓上前,身上那股冰冷的水汽便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