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打量了她一会,闭上眼,半晌,才轻轻地叹息出声:“王妃,您的执念太深了。”
白素衣依旧垂眸敛目,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却下意识地握了一下,禅房里突然就静了下来,原本十分安静的寺庙,此刻却仿佛突然喧嚣起来,木鱼声、吟诵声、脚步声、低低的话语声,远远的虫鸣鸟叫声,甚至燃过的香灰从香头上断落的声音,唯有此间禅房,似乎在一瞬间,远离了一切,如此寂静,寂静的仿佛人生在此如梦境一般,一瞬十年,转眼即过,前世今生,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都在交睫之间,被压缩至极短,又仿佛被拉成永恒。
忘不掉啊,那些快乐与悲伤,仿佛刻在最坚硬的岩石上的铭文,纵然风吹日晒,爱恨消磨,纵然被泥土深深掩盖,也抹不去它的存在,它还是清晰无比的刻画在脑海中,如一个恶毒的魔咒般,如影随形。
白素衣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握成拳,还是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泪水如泉涌一般顺着脸庞流淌下来,浸湿了华贵的衣裙。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那样,我……我不过是喜欢他而已,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承受那样的结果?为什么我没有死掉,为什么我又重新活在了这里?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的,真的……”
低低的呜咽夹杂着痛苦、不甘、疑惑、甚至崩溃,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来,连起身都来不及一般,直接跪着蹭到明净面前抓住他的衣袖,“大师,既然我能在这里活过来,那我也可以回到我的过去对不对?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回去,我就不喜欢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要爸爸妈妈好好活着好不好,我只要他们活着行吗?”
充满祈求与希翼的语气和眼神,攥紧他衣袖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明净垂下眼,语气没有了叹息一般的沧远,却多了一丝柔软和怜惜,“
王妃,小僧并没有那般通天的本领,对王妃从前的俗事也并不了解,王妃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便是因为执念太深,丢不开这世间红尘。”
看着她失掉希望毫无生气地慢慢松开手,双眸毫无生气地渐渐敛了下去,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淡漠,唯有瘦削的脸颊上还残留的泪水,能够证明刚才那目光灼灼的女子确实是她。
明净暗叹一声,又说道:“王妃又何必如此执着,逝者已逝,王妃既然还活着,就该好好珍惜当下的时光,一味地沉溺在过去,如何看得到现在和未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白素衣闻言低低的笑了起来,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何必如此执着?你说的倒是十分轻巧,”她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在另一只手心使劲一划,血立刻疯狂地涌了出来,滴落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她却依然若无其事地勾着唇角,看着他,“你痛吗?你不痛,你可以告诉我这样一点都不痛,没有被针刺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被针刺的有多痛,所以你根本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痛,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教?什么逝者已逝,什么回头是岸,什么珍惜当下的时光,我没有现在和未来,因为我的过去,已经将我的现在和未来全部毁灭,我的过去将我拉入了地狱,让我的现在和未来同样被困在了地狱里,永世不能见光!”碧玉的簪子顺着她用力挥动的手臂,“啪”地一声甩到墙角,被摔的粉碎。
明净泰然起身,从一边的屉子里找出一个小瓷瓶和一些白布条,走过来蹲下身替她上了药,包扎了起来。然后将她拉了起来,一直拉到窗边。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透进来,照亮了飞舞的细尘,明净让她背着窗口,然后指着地上轻声道:“王妃,看见了吗?您看到的是黑色的影子,可那是因为你的背后有阳光啊。”
白素衣一怔,突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
“因为你的执念,你失去了很多,不丢下你的执念,你只会失去更多,你一直痛苦于你失去的,看不到你得到的,这样之后让你得到的也再次失去。”
“会……会吗?真的吗?”她满脸迷茫的神情,仿佛懵懂的孩子。